董希文的艺术与人生||大家谈(三)发表时间:2018-07-16 23:06
50年代,董希文曾住过的房间 ⊹⊹⊹⊹⊹⊹⊹⊹⊹⊹⊹⊹⊹⊹⊹⊹⊹⊹ 手边还保存着几份60年代初访问董希文先生的笔记,一次是1962年3月23日,记得是和美院一位年轻教师(可能是孙美兰)一起去的。那是董先生西藏写生刚回来不久,他兴致很好,谈了很长时间,最后拿出写生作品一一让我们观摩。董先生住的是大雅宝胡同美院宿舍。由于那几年我常带学生到石窟实习,画惯了平面画,在董先生家,积习难改,我顺手画下了董先生工作室内的布置:他的长书桌上靠墙放着两只笔筒,依次有砚台、字帖和两盆仙人掌,墙上挂着《三公山碑》拓片。董先生很喜欢书法,后来我去他家时,看到他用毛边纸临写的《爨宝子碑》,已积成厚厚的一叠,用夹子夹好挂在书桌的挡头上。可能是受徐悲鸿、齐白石两位老先生的影响,美院老师都很喜欢《三公山碑》、《白石神君碑》和“二爨”,这几方名碑雄浑、质朴的审美旨趣对不少人的画风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就连油画家也不例外。董先生的书桌一边贴墙放着画架,对面贴壁脚放着一张小床,炉子就放在桌子附近,靠近座位处。靠门的一边,贴墙处放置一面大穿衣镜和玩具,另一面墙壁前边张着大幅画布,还有两盏照明灯。董先生这间曾经孕育了建国以来不少油画杰作的简朴斗室也有着文物的价值,如能原样保存下来,而不是夸饰改建,它就是当代美术史的一个重要见证物。 ——李松 ⊹⊹⊹⊹⊹⊹⊹⊹⊹⊹⊹⊹⊹⊹⊹⊹⊹⊹ 1961年,董希文在画室 董先生更早些年的作品在50年代中介绍得少,其实那是他的整个艺术探索精神光采不可或缺的前期部分。《哈萨克牧羊女》到艾先生发表《油画风采谈》的时候才被重新介绍出来,令我们眼前为之一亮。它融合了西法的现代风格和敦煌壁画传统,边疆风物以装饰性构成,淡雅写意,明丽如诗,散发出清新的魅力,是前后几十年间中国油画传世作品中不用通行的写实手法而独辟蹊径的代表性杰作,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同样反映敦煌时期生活体验的据传有《瀚海》一图,我的印象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画沙漠驼队的那一幅,画中在日暮时逆光的驼队,在大漠之梁上拖下孤长的影子,用与上作迥然不同的西法写实,色调单纯浓重,表现的是行旅寂寞中的坚持。我估计这里面有他自己人生体验的隐喻,从而为他所自珍,曾经挂在家中卧室的墙上。还有一幅室内静物《窗台》,作于解放前夕北平美术作家协会期间,却又是大胆的印象主义方法,把一堆金属的锅盆碗盏,用沉着的、发冷味的色调对比,却画得像发出响亮的光之声音。重要的是,他在这里显示出的才能与情趣特色,是与那时一般常见的法国印象派的愉悦调子不同的,即是说,他的画风不是挪用,而是独创的。比这批画更早的是他在40年代初作于大后方的《苗女赶场》,那是劳动者生活更朴素的写照,用线描和更沉着的设色。董先生时年才28岁,难得他于青年时期在格调和形式上就有如此自觉的意识。这批董作之重要,其价值也在于它们是董先生解放后盛期作品的前奏。他后来在新的时代激励下的作品水平是与以前的努力分不开的。40年代的作品表现他创作才能准备得全面,他已能游刃于不同内涵所需要的不同风格之间,甚至其自由与放得开的胆识可以说比后来还更空间宽广,而解放后一个时期的意兴集中,反而不免使其某些才能一度置诸高阁了。同时,40年代的作品中已经显示出了他的艺术有一条深长的线索:他从不徒然玩味作品外显的形式,而是意在笔先,始终立在现实人生中有生活的体认和精神的目标,他是一个修养有素的真正有为的艺术家:精神修养与才能修养并具。对于董先生艺术上的进进出出,我们看到既有社会环境“情势”所需要的原因,更是他自己诚挚探索追求的结果,从而成为一个总体上是不断深化的过程。对这个问题,现在应该能做全面的不简单化的评价了。 董希文 《哈萨克牧羊女》 布面油画 160x127cm 1948年 中国美术馆藏
董希文 《苗女赶场》 布面油画 72x100cm 1942年 艺术离不开人品。董先生为人品格这个方面看来还被一般介绍者所注意不够。我在写作此稿的过程中曾问过董先生的学生和亲属,他们特别指出:“董先生有优质的人的品格”,“我父亲是一个有思想、有灵魂的人”。我深深感到,我们可不能无意间把他的品格一面苍白化了。在这一点上,我在本文中所要说的,着重在他的正直坚忍。这见之于他平生追求的轨迹,他没有放下过安身立命的人生信念,追求真理的信念,他不畏走困难的路,不过轻巧的日子,这也见之于他身处不顺境况时坚而能忍的态度。 ——钟涵 ⊹⊹⊹⊹⊹⊹⊹⊹⊹⊹⊹⊹⊹⊹⊹⊹⊹⊹ 难能可贵的是,在新中国成立后“一边倒”占据绝对正确统治地位的时期,董希文在自己的创作及教学实践中,默默地在巨石的缝隙中求得生存与突破。他屡次向学生提出学习借鉴“乔托以前,塞尚以后”的欧洲艺术传统,明确“早期文艺复兴之前和印象派之后”是应该研究吸收的重点。当时正是强调写实主义,普遍推行苏联教学体系,甚至连印象派都被批判为“资产阶级腐朽艺术”的时候,更不要说塞尚及以后的现代诸流派了,董希文的主张简直是胆大包天地和正统思想潮对着干,而《红军过草地》正面真实地描写革命战争的苦难,又触犯了艺术题材的禁律。他有教无类,“因材施教,顺水推舟”的教育思想也违反了当时的“阶级路线”。董希文真诚的艺术良心和卓越见识,严重地冲击了极“左”思潮的理论禁区,突破了当时已经日趋单一僵化的艺术模式,触犯了当时日渐走向极“左”的教育方针,意义十分重大,风险也十分重大。董希文日后遭到批判、处分而积郁成疾,英年早逝的悲剧命运是不言而喻了。 董希文 《红军过草地》 布面油画 260×400cm 1956年 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藏 董希文在匆匆的一生中以诚实的艺术劳动,为寻求油画的民族风格、创造油画的东方之花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尽管他一生中从未能到西方艺术圣殿观摩,却比一些在欧洲艺术大师前朝拜跪倒、停滞不前无所领悟的人们更具慧眼;虽然他没有关于中西艺术史的长篇巨作,却常常闪现出理性思维的灼见真知。在严密封闭的环境中,他无声地忍受着巨大的压力和痛苦,用他瘦弱的双肩,扛起沉重的闸门呵护着青年前进。用一双大手拨开丛丛荆棘孤寂地夺路而行。虽然他真正的艺术宏愿尚未实现,更高的成就尚未来得及显露,但终究已经为中国油画进入世界艺术之林的伟大事业留下了一块心血铸成的基石。董希文不愧为现代美术史上的一位艺术大师。 ——闻立鹏 1961年,中央美院油画系教师合影 往期回顾:(欢迎查看) 【展讯】大雅宝胡同甲2号文献研究展:二十世纪中国美术家的记忆 【新闻】中央美院百年校庆 董希文作品新的捐赠《农村互助组组长》 ↓↓↓欢迎转载,请注明出处↓↓↓ |